鄭有傑│2006│Color│台灣│113min
《一年之初》導演鄭有傑作品不多:2部短片、2部長片加上1部由原版連續劇剪接而成的長片,《一年之初》則是他的首部劇情長片,即拿下台北電影節百萬首獎,更入選不少國際影展,以一部非科班出身初試啼聲的處女作來說,成績斐然。
不難想像《一年之初》會被這麼多獎項肯定,敘事、攝影、剪接都有一定水準,劇情也算言之有物,本片指涉了跨越國籍差異的普遍命題—「時間」。
事件時間設為12月31日晚上十點半至1月1日早上十點之間,在這12小時裡,五組人馬發生了各自獨立又彼此干涉的狀況。這種連鎖敘事在國外電影中已司空見慣,台灣電影年輕如鄭有傑者敢於挑戰可說勇氣十足,必須不讓該手法流於形式,分敘而能集中力道,在在考驗著導演的精密計算工夫。
「12月31日晚上12:00」與「1月1日凌晨00:00」,同一個時間點,世界卻存在著兩個說法,這是有意義的:前者叫「一年之末」,後者叫「一年之初」。哪一年跨年,我們不是像劇中主角一樣,懷著雀躍的心情,等待新一年的來臨,期待口中的「新年快樂」真能付諸實現?在《一年之初》裡,這個時間點也被用來當作一個敘事界線。
在電影後半,設計了導演定翔(莫子儀飾)將原本的劇名「原罪」改為拍攝「一年之初」的設計,使敘事被分成《一年之初》與《一年之初》中的「一年之初」兩個層次—這更與小惠(張榕容飾)口中的「兩條生命線」理論吻合,在另一個世界裡,有與她和浩子(柯宇綸飾)一模一樣的人類生存著。
我們因此可以往前推論,在《一年之初》中,那些不合常理的、幻想的片段,大概都是與《一年之初》中導演定翔「一年之初」的電影片段,或是他形而上的思考。然而,我更以為,去將電影中的虛幻和真實分辨清楚並不重要,鄭有傑在這部電影給予的正面結局,已然透露《一年之初》是一連串辯證思考時間意義的單向過程,非影像敘事呈現的輪迴,而本片的重頭戲落在浩子、小惠、定翔和蝴蝶(柯佳嬿飾)等四人「等待果陀」式的討論中。
「我們在等『未來』」,「『還沒有來』就是『未來』」,望過去,未來是一片無知的茫茫黑暗,一不小心就會被一望無際的未來黑洞吞噬,那是蝴蝶的渴望。小惠等三人可以輕易的走往「過去」,但是對於導演定翔來說,那是地球的某個角落,是他的黑暗面。當小惠站在「過去」時,她的價值觀是:「我走到哪裡,哪裡就是現在。」他們處在共同時空,心境上卻像是活在不同的時間:蝴蝶期待「未來」,小惠與浩子把握「現在」,導演定翔則被「過去」箝制。然而,當四個人都鼓起勇氣站在「過去」時,正暗示著不處理「過去」,就無法活在「現在」、面對「未來」。「過去」是人們持續往前的關鍵,結局再進一步告訴我們:這些人們為時間所苦,卻也被時間救贖。
鄭有傑曾說,他的作品的共同命題在於處理「認同」。《一年之初》中,深深為認同所擾的勢必是泰國人定安(黃健瑋飾)了。不過,由於電影敘事末段用力著墨於時間的玩弄和討論上,前半段關於定安的描繪顯得過輕,甚至有些突兀,最終僅在結尾給予了暫時的交代,這是我十分喜歡的段落,如此簡單劃下句點,似乎有些可惜。
在處理「認同」困境方面,鄭有傑稍晚的作品《陽陽》有更為透徹的討論。從《一年之初》到《陽陽》,他已不負載過多的層次在敘事上,也減低強烈的影像風格,選擇專注在講好一個人的故事,繁複與多義性的優點被放置在這一個個活生生的角色之中,並非《一年之初》裡演員只是單純被導演任意安排左右,反而多了更多人的氣味。
比起《一年之初》,於私我更喜歡《陽陽》,它不如前者席捲國際影展,是有些被低估了。不過,每每看到鄭有傑的作品,不管擔任導演或演員,都能感受他對影像的熱情,他還年輕,還不是完成品,台灣新電影的輝煌時代,需要像他一樣的熱血青年繼續傳承接棒。
2011.0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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